《廚房小說集》8.麥子阿姨的遠行-種了麥子，我就往南走

(本文改編自麥子阿姨秦士芳女士真實故事)

她拉了把小凳子，叉開腳蹲坐在地上剝豆子，指頭的乾裂是老毛病了，就像怎麼也洗不淨的指甲縫裡的泥，都是她日日下田的徽章。 遠方的山剛露出魚肚白，村頭老張家吐出口口白煙，她以為她是最早起的那個，老張嫂已經開火啦？

她手腳得麻利點，今天可有好多活要幹。她盤算著，待會搞個麵，餵雞餵豬，載小娃兒去幼兒園。 前天餵豬跌了一跤搞太晚遲到了，娃兒老師微皺的目光都讓她低下頭了，今天可得準時。 然後還要下地，開始翻土了，過幾天要種小麥了。 清晨的涼風摸上她的臉頰，她抬頭望向山，內心有個模模糊糊的想法浮出，那是一種渴望又急迫的......

「唉，我麵呢？」屋裡老頭的呼喊把她拉回現實。

「好好好，就來啦。」她邊抹著身上圍裙，邊利索的拿著菜盆往屋內廚房走去。

她今年 60 啦，上個月兒子從城裡帶給她一個大蛋糕，女兒們也約好從婆家趕來給她驚喜，2 個內孫，3 個外孫。 那天她宰雞殺魚的，一個人搞了 10 幾樣菜，那可不，一大家子十幾口人，不趁生日好好操辦一桌，這熱鬧的場景可不是天天能見到。

雖然身上的貼布藥膏多了三片，可那是喜滋滋地呀。 在外地上班的女兒，說過個年回來同事就不來了，一問，說是去環遊世界去了，說什麼「青春沒有售價，硬座直達拉薩」。 大夥咕咕囔囔左一句不負責任，右一句真大膽老了怎麼辦什麼的，她倒是覺得很羨慕，她年輕的時候就想去繞繞。

「啊，轉眼都 60 啦。再不走走，走不動嘞。」她暗暗思忖。

下地後，吃過飯，秋天的晚風總是有點冷，她會把平常坐的搖椅拉回屋子內，開著電視，滑起手機。 她喜歡看抖音直播，有漂亮的小姐在跳舞，也有英俊的小年輕在扭腰。 有一次她還看到有人在直播釣魚哩，畫面裡的人沉默地等著上鉤，她在鏡頭的這一邊出神的跟著等，她都聽到牆上時鐘搭搭的聲音，好像在提醒她生命也正一點一點流逝。

「她這是在幹嘛呀？」她心想，她幹嘛要浪費時間陪陌生人等魚？但是時間不浪費的話，她要幹嘛？ 她也不知道，畢竟她只是一名農村婦女啊。

她滑到了大冰，4-50 歲的男子，臉瘦瘦的，帶了個帽子，聽觀眾講話時眼神專注地勒，好像你說的他都認真在聽，她忍不住按了連線，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不敢問別人。

「大冰老師你好，我是一個農民，我想問問。」沒想到真的連上線，她遲疑地說。

「你好，請說。」手機內的男子說道。

「我是個農民，我種一輩子地了，我想出去轉轉，我手上有 5000 塊錢，我 60 多了，想要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，想說騎個小三輪車，我自己做飯，你看怎麼樣？行不行？」她鼓起勇氣說出口。

「我就想，種完麥子，就往南走。」

對面沉吟了一會兒。

她是真的要走的，她想出行總得帶點乾糧，於是去菜園掰了幾根黃瓜，煮了雞蛋，賣了小豬當路費。 她騎上她的電三輪，一路唱著歌，她想不到大冰老師幫她搖人接應，建議她去雲南西雙版納，可以找民宿當清潔人員，包吃包住，渡一個好冬。

這個冬天，是她人生中最棒的冬天了。

在民宿的開放廚房裡，她摸著不鏽鋼檯面、轉動瓦斯爐，像摸索另一種人生。 她老家是水泥砌的地鍋灶，要燒柴的那種，這種亮晶晶的廚房她也在手機裡看過，這是她第一次使用。 「原來廚房也能這麼亮。阿呀，我也來當當城裡人。」歡頭喜面，到西雙版納她還沒放下過笑容。

原來西雙版納的冬天也艷陽高照，滿眼綠色。 她培訓了一天就上崗幹保潔。閒暇時間還是很多，她認識了好多人，她看見小和尚光著腳拖著缽走過街頭，參加了潑水節，姑娘們往她身上潑水，她也不甘示弱潑回去，好像回到童年，眼睛閃閃的，像個少女。

過完冬，她也回去收麥子了，去年秋天播下的種，到家時已經黃燦燦了，她是不會放棄她的土地的。 她打算繼續存錢，下個冬天或是下下個冬天，再去別處轉轉。她愛她的土地，也愛那眼睛閃閃的少女。

她當然不是我的媽媽，但是，她不是我的媽媽嗎？

〈陽光空間精品廚具〉陪妳從廚房走向遠方，讓生活的光再次亮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