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廚房小說集》11.她終於換掉那組12年的廚具

她站在那組用了十二年的廚具前，像是站在自己被拉長、壓扁、擠縮的十二年人生。

門片的邊角已經翹起，抽屜滑軌每推一下就「ㄎㄧ答」一聲， 彷彿提醒她：妳的耐心也差不多到底了。

那天晚上，她洗碗洗到手酸，孩子在後面吵著功課，先生問：「晚餐怎麼這麼慢？」 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流理台角落那一塊黑掉的矽利康──怎麼擦，都擦不乾淨。

她不是捨不得換，她是不知道——自己到底能不能換。

換掉舊廚具，不只是錢，還是一種「重新開始」的勇氣。 而她，習慣把勇氣省著用。

直到那天，她打開吊櫃，門片直接掉下來。 砰一聲，震得整個廚房都發抖。 她也跟著抖了一下。

她蹲下身，看著那個脫落的螺絲孔，忽然有一種很深、很深的感覺慢慢浮上來—— 「我不是非得什麼都自己修。」

那天我到了她家。她先是道歉，說廚房很亂、孩子剛吃完、地上都是餅乾屑。 她像所有女人一樣，總覺得別人進入她的空間，就是在檢查她的人生。

但我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組老廚具，看著那個掉下來的門片，看著她眼裡那些不敢說出口的累。

我沒有說安慰的話，我只是說：

「這十二年，妳很辛苦了。」

她愣住了一秒，好像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說過。

我們開始拆—— 螺絲一顆一顆退，檯面一寸一寸拉開， 鍋具、雜物、紙袋、那些塞進角落裡的委屈……全部一件一件掏出來。

她看著空掉的牆面時突然笑了。 很小聲，很輕，像是一個女人終於在心裡某個角落鬆了一口氣。

新廚具裝好的那天，她說：

「原來換廚具這件事，不是想把家變漂亮……
而是想把自己放回來。」

我看著她站在那張全新的檯面前，燈光落在她臉上， 像是把那十二年的委屈都照亮並吹散。

一個家有了新的廚房，常常不只是廚房變亮—— 是她的人生重新開始亮了。

〈陽光空間精品廚具〉換掉舊廚具的那一刻，她才發現，
原來最該被更新的，是自己那顆被日常磨到發白的心。